【 条文主旨 】

　　本条是关于法人应及时清算及未及时清算责任的规定。

　　【 条文理解 】

　　一 、法人解散应及时清算

　　清算，是指法人终止前，依照 一 定程序了结法人事务，清收债 权、清偿债务，分配剩余财产，使法人人格消灭的行为。法人解散 的，法人资格并不能立即终止，而必须经过清算。原因在于四个方 面: 1 营利法人的出资者往往不止 一 人，人数较多，如法人终止要 求全体出资者对财产分配方式和程序形成决议，难以形成 一 致意见， 容易引发争议，增加成本，需要法律规定统 一 的清算制度。(2)营利 法人，尤其是现代公司，股东众多，所有权与经营权可能存在分离， 实际控制公司的董事、经理或者实际控制人可能在法人终止前私自处 分法人财产或者不公平分配法人财产，损害股东和其他债权人利益, 故有必要规定法定程序对法人财产公平进行清算。(3)营利法人的出资人大部分以出资额为限对法人债务承担有限责任，法人以其财产为 债权人提供保障，如法人未清偿债务直接终止，债权人的债权将无法 实现，故有必要要求法人终止前依照特定程序将法人财产向债权人进 行平等清偿。(4)法人终止，除了影响股东和债权人利益外，还可能 影响职工等其他利害关系人，必须通过法定程序保障这些利害关系人 参与法人财产的分配。 《民法通则》第47条规定： “ 企业法人解散，应当成立清算组 织，进行清算。企业法人被撤销、被宣告破产的，应当由主管机关或 者人民法院组织有关机关和有关人员成立清算组织，进行清算。 ” 《公 司法》第183条中规定： “ 公司因本法第 一 百八十条第( 一 )项、第 (二)项、第(四)项、第(五)项规定而解散的，应当在解散事由 出现之日起十五日内成立清算组，开始清算。 ” 《民办教育促进法》第 58条第1款规定： “ 民办学校终止时，应当依法进行财物清算。 ” 《商 业银行法》第69条、《保险法》第149条、《证券投资基金法》第5 条等亦要求商业银行、保险公司、基金管理人、基金托管人依法进行 清算。《民法总则》在综合以上内容的基础上规定，法人解散的，除 合并或者分立的情形外，清算义务人应当及时组成清算组进行清算。 《民法典》保留了《民法总则》的规定。法人合并或者分立的，根 据《民法典》第67条规定，法人的权利义务由合并或者分立后的法 人承担，原法人相关利害关系人的利益通常不会受到侵害，无须进行 清算。

　　二、清算义务人

　　清算义务人，是指基于其与法人之间存在的特定法律关系而在法 人解散时对法人负有依法组织清算的义务，并在法人因未及时清算给 相关权利人造成损害时依法承担相应责任的民事主体。清算义务人与 清算人是两个不同的法律概念。清算义务人的义务是组织清算，故又 有人称之为法人清算的组织主体。而清算人是在清算中具体实施清算 事务的主体。当然，清算义务人亦可直接担任清算人。《公司法》第183条中规定，有限责任公司的清算组由股东组成， 股份有限公司的清算组由董事或者股东大会确定的人员组成。《公司 法司法解释(二)》第18条进 一 步明确，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、股份 有限公司的董事和控股股东、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清算义务人。本条 第2款是对所有法人的清算义务人的规定。法人执行机构或者决策机 构直接负责法人的运营，了解法人运行状况，要求其承担清算义务具 有职权上的便利性，可以有效防止公司财产的流失，进而保护债权人等 利害关系人的利益。本条第2款第 一 句明确，法人的董事、理事等执行 机构或者决策机构的成员为清算义务人。法人虽有 一 定的财产，但并不 当然具有出资主体，即使有出资主体，出资主体承担的是出资义务，要 求所有出资主体承担清算义务并不妥当，故本条没有将出资主体作为 清算义务人。当然，本条第2款第 一 句只是 一 般性规定。对于特定类型 法人的清算义务人，允许法律、行政法规另行规定。例如，对于有限责 任公司与股份有限责任公司，《公司法》第184条和《公司法司法解释 (二)》第18条有特殊规定，应依照以上规定认定有限责任公司与股 份有限公司的清算义务人。

　　三、清算义务人的责任

　　对于清算义务人的责任，《公司法》第183条规定，公司应当在 解散事由出现之日起15日内成立清算组，开始清算;逾期不成立清 算组进行清算的，债权人可以申请人民法院指定有关人员组成清算 组进行清算。因清算义务人对公司组织清算属于 一 种作为行为，如 果义务人不作为，法院可以判决其承担清算责任，这种判例在实践 中是存在的，但是对于给付行为，判决执行时存在 一 定困难。鉴于 此，《公司法司法解释(二)》通过增加清算义务人不作为的成本迫 使其选择作为，即在清算义务人不进行清算时，可通过将其清算责 任向财产责任转化的方式，达到督促其依法清算和规范法人退出行 为的目的，同时实现对公司解散清算中债权人利益的保护。《公司法 司法解释(二)》第18条规定： “ 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、股份有限 公司的董事和控股股东未在法定期限内成立清算组开始清算，导致 公司财产贬值、流失、毁损或者灭失，债权人主张其在造成损失范 围内对公司债务承担赔偿责任的，人民法院应依法予以支持。有限 责任公司的股东、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和控股股东因怠于履行义务， 导致公司主要财产、账册、重要文件等灭失，无法进行清算，债权 人主张其对公司债务承担连带清偿责任的，人民法院应依法予以支 持。上述情形系实际控制人原因造成，债权人主张实际控制人对公 司债务承担相应民事责任的，人民法院应依法予以支持。 ” 本条第3 款借鉴以上规定的内容，抽象出适用于所有法人的清算人民事责任 条款，规定： “ 清算义务人未及时履行清算义务，造成损害的，应当 承担民事责任;主管机关或者利害关系人可以申请人民法院指定有 关人员组成清算组进行清算。 ” 根据该规定，清算义务人未及时履行 清算义务的，应承担两个方面的责任： 一 是清算责任，即主管机关 或者利害关系人可以申请人民法院指定有关人员组成清算组进行清 算，有关人员可以包括清算义务人;二是赔偿责任，即清算义务人 未及时履行清算义务人给他人造成损害的，应承担损害赔偿责任。

　　【审判实践中应注意的问题 】

　　一 、关于 “ 及时 ” 的判断

　　清算义务人只有在未及时履行清算义务的情况下，才需要承担相 应的民事责任，故 “ 及时 ” 的判断对于实践中认定清算义务人的责任 尤为重要。《公司法》第183条规定，公司解散的，应当在解散事由 出现之日起15日内成立清算组，开始清算。其他法律对清算时间没 有特殊规定的，可以参照该规定进行判断。当然，法律对解散和清算 有特殊规定或者特定类型法人的清算有特殊性的，则应考虑该特殊规 定以及特殊性。

　　二、 关于清算义务人的赔偿责任

　　本条所规定的 “ 清算义务人未及时履行清算义务，造成损害的， 应当承担民事责任 ” 较为原则。实践中，对于该赔偿责任的法理基 础、构成要件、法律后果、举证责任、诉讼时效等问题，可以参照 《公司法司法解释(二)》第18条相关理解进行处理。当然，特定类 型法人与公司存在区别，且这种区别导致需要作出不同于《公司法司 法解释(二)》第18条的处理的，则应特殊处理。 案例：在上海存亮贸易有限公司诉蒋志东、王卫明等买卖合同纠 纷案①中，法院认为：存亮公司按约供货后，拓恒公司未能按约付清 货款，应当承担相应的付款责任及违约责任。房恒福、蒋志东和王卫 明作为拓恒公司的股东，应在拓恒公司被吊销营业执照后及时组织清 算。因房恒福、蒋志东和王卫明怠于履行清算义务，导致拓恒公司的 主要财产、账册等均已灭失，无法进行清算，房恒福、蒋志东和王卫 明怠于履行清算义务的行为违反了公司法及其司法解释的相关规定， 应当对拓恒公司的债务承担连带清偿责任。 三、 关于利害关系人的范围 清算义务人未及时履行清算义务，只有利害关系人才可以要求清 算义务人履行清算责任或者赔偿损失。利害关系人的范围，除了债 权人外，还应包括公司股东以及职工等其他可能参与法人财产分配的 主体。②

　　① 最高人民法院指导案例9号。

　　② 石宏主编：《民法总则条文说明、立法理由及相关规定》，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 版，第156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