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际货币基金组织(IMF)研究人员近期发表一篇报告,对新自由主义及其全球影响做出深入评估。得出的结论是,新自由主义一些政策对经济增长的益处并不明显,而贫富差距加大所带来的成本却显而易见,最终贫富差距的扩大损害了经济增长的公平和可持续性。
这个结论和新自由主义鼓吹者的长期主张大相径庭。新自由主义鼓吹者认为,新自由主义是经济发展的最佳处方。各国被普遍告知,要想实现经济发展,必须选择新自由主义。新自由主义和好的经济发展之间已然被画上了等号。
新自由主义的核心包括私有化、取消管制及扩大开放等。新自由主义尤其强调不能对资本进行控制,要让资本在全球范围内自由流动。据说这样就能确保资本更好配置资源,从而推动经济增长。
然而,资本不受限制的恶果显而易见。它最大问题是从分配角度加剧收入不平等。收入不平等在国家层面和国际层面均有表现。在国家层面,来自资本的收益远远超过来自劳动的收益,穷人和富人之间的收入差距愈发明显。即使在发达国家,贫富分化也是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。法国出现的“黑夜站立”以及美国“占领华尔街”等社会运动,是对贫富分化的有力抗诉。
在国际层面,穷国和富国的差距也愈发明显。最不发达国家在全球GDP中的比重持续下降,贸易和金融条件日益恶化。发展中国家跨越中等收入陷阱,步入高收入国家的困难越来越大。归根到底,新自由主义倾向资本配置的效率,却忽略了分配效应。失衡的分配不仅剥夺大多数人对于经济发展的获得感,而且最终将会阻碍经济的发展本身。众所周知,甚至连美国自己都爆发了金融危机,而且很长时间不能实现经济的强劲增长。
在新自由主义的浪潮中,资本毫无疑问获得了最大收益。美国等国家之所以力推新自由主义,本质上是因为资本获益符合美国等发达国家的利益。美国等发达国家拥有全球最为丰富的资本,美国各种类型的跨国公司是资本的组织载体。取消对资本的限制,相当于取消了对美国等国家跨国公司的必要限制。本来,在本国经济体系无法抵抗跨国资本的侵袭时,国家力量必须发挥作用,抵御外来资本的横冲直撞,维护本国经济秩序。但在新自由主义的理念下,发展中国家不仅不允许对资本有效引导和监管,而且要对国家力量进行约束。这意味着在与资本的较量中,国家被剥夺了法律及政治的武装。资本将赢得胜利。而资本力量加上美国国家力量,有助于延续美国在全球体系中的主导地位。
令人嘲讽的是,新自由主义里面有“自由”二字,但国家是否可以“自由地”选择新自由主义,却是存疑的。为推广新自由主义,美国等国采取了一系列具有威慑力的措施。只要追随新自由主义,美国就向其更大幅度开放本国市场,更多提供经济援助。而如果不采取新自由主义,美国等国家就限制这些国家的产品进入本国市场,或减少对这些国家的直接投资。特别是当一些国家和地区出现金融或经济危机时,美国就把是否采纳新自由主义作为援助的重要条件,趁机要求被援助国按照新自由主义的药方进行改革,强行推广新自由主义。
正是在美国等国不遗余力地推广下,新自由主义取得了异乎寻常的成功,俨然成为经济发展模式的“圣经”,各国都要对其顶礼膜拜,尊崇有加。如果有其他国家拒绝遵照新自由主义方案、走其他经济发展道路,就被认为是错误选择,甚至被看成对美国及新自由主义的威胁,被贴上“规则破坏者”或者“秩序挑战者”的标签。
IMF的报告发出了明确信号——新自由主义并非想象中那么完美。各国政府和知识阶层,要打破对新自由主义的迷思,回归经济发展常识——新自由主义仅是各种经济发展模式中的一种。国家需要根据自身国情和发展阶段,采取可行的措施来推动经济发展。这应该是人们从现实的对比中得出的结论。强推新自由主义酿成的苦果,只有吞下的人才能了解个中滋味。(作者是复旦大学经济外交研究中心主任)